鸽鸽

*老规矩狗血带崽跑

请不要殴打作者

——————

昏暗。

太阳穴仿佛要炸开。

 

魏无羡再次有意识时映入眼中的是医院灰白的天花板，他先是眨了眨涩痛的双眼，随后忍着太阳穴传来的不适，微微侧过头去看自己插着针头的左手。

 

我都……说了什么啊......

 

他闭上双眼，内心无比后悔自己伤了蓝忘机。

 

那可是蓝忘机，他的欲念，他一切的起因。

 

他的一切。

 

 

魏无羡心头痛极了。

他无法阻止自己去想，去念，满心只装载着一个蓝忘机。

 

一个他而已。

 

 

门没有完全掩上，露出一条缝，依稀可听见门外走廊上医生一声声的叮嘱，时不时有一声低低的“嗯”，表示听者知道了。对话没有持续太久，蓝忘机记下医生说的注意事项后便道谢，轻轻推开门进来。

 

病床上双目紧闭的魏无羡脸色惨白，卸去底妆后眼下是浅浅一层乌青。往日所有的潇洒与漫不经意，原来只为掩饰日渐加剧的疲态。

 

要对着镜头摆出慵懒，要对着世人展示迷人，脱去那由妆容、灯光、华服，层层叠加的华丽，真正的魏无羡，又在哪呢。

 

这些年，他过得开心吗？远走高飞，他幸福吗？

 

蓝忘机凝视着魏无羡的睡脸，内心已有答案。

 

魏无羡没有任由自己的意识再次陷入睡梦，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，抬眸去看蓝忘机。

 

“你……可有不适？”蓝忘机没料到他突然醒来，有些僵硬地别过身，“我去叫医生。”

 

魏无羡摇摇头，将侧脸埋入枕头，不去看蓝忘机。

 

“蓝湛……”魏无羡闷闷地念着他的名字。

“嗯。”

 

“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？”

魏无羡的嗓音有些沙哑，他动了动发冷的左手，用右手撑着床试着坐起来。

 

“没有。”

蓝忘机托了他一把，将保温瓶的温水倒出，递到魏无羡手旁。

 

头晕还没有完全消退，魏无羡挣扎着起来喝了口温水，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。

 

医生很快就过来，叮嘱魏无羡以后要好好吃饭，不要仗着年轻瞎折腾身体。魏无羡这些年听得太多类似的话，等医生一走就拉过被子盖脸装死。蓝忘机看了眼手表，说道：“我去叫温宁送你回去。”

 

魏无羡点点头。

 

他始终没有勇气问蓝忘机。

魏无羡有很多很多话想对蓝忘机说，想问他你为什么要对魏莹好，是不是因为魏莹是我的女儿。想问他这些年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，还想问他离开的这些日夜里，有没有想起过魏无羡。

 

我有。

 

少年时的蓝忘机与长大成人的蓝忘机背影重叠。

他眼里的星光依旧。

 

“为什么？”

 

因为物是人非。

因为怕。

 

魏无羡心神一震，手中的杯子“咔擦”摔在地砖上，玻璃碎溅了一地。

 

蓝忘机应声回头转身，他并没有察觉房门已经被打开，来人愣在了原地。

 

一声崩溃的抽泣传入。

 

“莹莹！”

魏无羡一惊，顾不得自己还挂着水，伸手就要拔针头下床追过去。

 

“魏婴！”蓝忘机制止他的动作，眼皮一跳，眉头随之紧紧皱起，“我去找她，你别动。”

 

魏莹和魏无羡通了睡前电话后便准备睡觉，谁知没过多久，她刚洗漱完躺床上，保姆阿姨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大变，魏莹问她发生什么了她也不回答，只说魏先生临时有点工作，今晚不回来了。

 

保姆的神色奇怪，魏莹知道对方什么都不会对自己说，便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要睡觉，等保姆一离开便翻身起来，踩着拖鞋下楼给魏无羡打电话。

 

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，魏莹知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，平时工作时魏无羡都是把手机放在温情或温宁那的，今天这是怎么回事？魏莹内心有点不安，连忙打给江澄。

 

“舅舅舅舅！爹地今晚有工作不回家了，你能联系上情姨和宁叔吗？我忘记告诉他明天要开家长会了！好急的！”

 

哪有什么家长会，魏莹瞎说的。

 

“家长会？你等等，我帮你问问。”

 

这时的江澄刚忙完回到家，一边接电话一边在玄关换鞋，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看书的美人，美人听到声响后抬起头，笑着对他打招呼。

 

“姐，你怎么回来了？”江澄诧异道，随后拨了一个号码，“你等等，我打个电话。”

 

“好。”江厌离放下书，起身去厨房给弟弟热汤。

 
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
江澄一把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，刚换的拖鞋又蹬掉了，急急忙忙穿鞋，扬声道：“我出去一下！不用等我！”

 

江厌离从厨房探出头，大门已经“啪”的一声关上了，她一脸奇怪，将汤放回冰箱。

 

楼上听到动静的虞紫鸢走出来，她穿着浅色的睡袍，站在楼梯口处问道：“江澄呢？”

 

“他打了个电话就急忙忙出去了，可能公司临时有事吧。”江厌离把茶几上的书收起来后上楼回房间。

 

 

江澄卡着限速先去了魏无羡家，换下睡衣的魏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，背着鼓鼓的书包——夜深起风，她还不忘给魏无羡带件外套出来。

 

江澄连忙把魏莹一抱，带着人往医院赶，刚刚电话里的温情说魏无羡突然晕过去了，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小孩子解释，干脆什么也不说，专心开车。

 

坐在后座的魏莹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脖子上挂着的锦囊，凝视着窗外的夜景。

 

赶到医院的时候江澄的脸色变得很可怕，拽着温宁问个清楚，温情忙着处理明天的事情，一时谁也顾不上魏莹。

 

魏莹摸到了病房，才刚打开房门，玻璃碎掉的声音一下子传进她的耳里。她先是呆了呆，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，随后忍不住放声大哭，朝走廊的另一侧跑去。

 

走廊的大人顺着哭声看去，江澄见魏莹像被吓到了连忙大步走过去。这时蓝忘机从房间里出来，余光扫了眼江澄，很快追了上去。

 

江澄诧异地看着蓝忘机离开的背影，还没来得及问人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，病房里拔了针头的魏无羡就扶着墙走出来。

 

“魏无羡你怎么搞的？”他被魏无羡血色全无的脸吓了一跳，接上后半句“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。”

 

魏无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，指了指跟过来的温情和温宁，示意江澄自己去问，随后朝着蓝忘机离开的方向走去。

 

医院的走道上除了护士没什么人，魏莹跑得也不快，她没有想过要跑去哪里，一心只想着逃离有碎东西的地方。

 

蓝忘机截下精疲力竭的魏莹，将人一捞就抱入怀中。

 

“别怕。我在这里。”

身型修长的男人用手帕仔细擦去女孩额上渗出的汗珠，声音很低，拍着魏莹的背，又给她顺了顺吹乱的头发。

 

“我怕。”魏莹抿起嘴，觉得自己又给魏无羡丢脸了。

 

“怕什么？”男人轻声问道，指腹蹭过她红扑扑的脸蛋。

 

“怕爹地又弄伤自己。”魏莹习惯性的在蓝忘机怀里找舒服的姿势。

 

“弄伤手那次吗？”

 

蓝忘机想起了回国和魏无羡的第一次见面后，隔天在电梯门口便觉得他的手不对劲。后来一起上节目，魏无羡都是遮着手，怕是伤得挺深。镜头外的粉丝可能无法察觉，蓝忘机却担忧他是否伤到筋骨，幸好只是皮肉伤。

 

魏莹想起那晚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出来找魏无羡，看到的却是摔碎的酒杯与粘稠的液体，她的脑中再次泛起一片血色。

 

自那时起，魏莹便不能再听任何摔碎玻璃的声音，电视剧里的慢镜头都要捂耳朵闭着眼逃避，更何况是现实中突如其来的声响。

 

魏莹被吓到了。

 

“嗯。”魏莹猛然将头埋进蓝忘机的颈窝，逃避般紧紧搂着他，似乎蓝忘机的怀抱能帮她隔开所有恐惧。“莹莹不喜欢医院。”她这样说道。

 

“医生能治病，莹莹生病了也要来医院的。”蓝忘机将她搂得紧了些，直起身，将她抱上手臂。

 

“莹莹才不生病。”魏莹闷闷地说道：“宁叔叔说爹地胃不好，医生能治好他。”

 

“国外查出的？”蓝忘机抱着她往回走，试图转移她的注意，让她暂时忘记刚才的惊吓。

 

“嗯嗯。”魏莹看着蓝忘机抱着自己走过一间间房门，似乎忘记了碎玻璃的声音。

 

“蓝叔叔，今天爹地也是因为胃病犯了吗？”魏莹有些苦恼，她其实不太清楚胃痛是怎样的感觉，大概像肚子痛？肯定很难受吧。

 

“他明明答应我会好好吃饭的。”

 

蓝忘机的怀抱很稳，他伸出食指揉了揉魏莹皱起来的眉心，待魏莹舒展眉头后，他才回答道：“是没有好好吃饭。”

 

穿着病服的魏无羡从走廊的尽头出现，缓缓走向蓝忘机。

 

见魏无羡似乎有了些精神，魏莹从蓝忘机的臂弯跳下来，奔向魏无羡，却又惦记着他现在的身体，没敢像往常那样往上扑，只是扯了扯魏无羡的袖子，抱住他的腰。

 

这是她知道安慰人最好的方法。

 

“谢谢你，蓝湛。”

 

魏无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蓝忘机没有义务对魏莹好，也没有必要把两人放在心上。无论蓝忘机的目的是什么，魏无羡除了道谢也没有别的可说了。

 

“不必。”

 

两人对视片刻，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。

 

魏莹对大人间奇奇怪怪的暗流涌动不感兴趣，转过身去讨蓝忘机的抱。

 

“爹地，我想喝早茶了。”她突然说道。

 

魏无羡：“？”

 

魏无羡挑挑眉毛，觉得有点奇怪。

 

魏莹没有理会他的疑惑，靠在蓝忘机的身上困意自然而然涌上，只见她眨了眨眼睛，问道：“蓝叔叔什么时候有空？一起喝早茶吧。”

 

以往这个点魏莹早就呼呼大睡，今天一番情绪波动，现在平复下来只觉得十分困倦，更可况男人的怀抱温暖又令人心安。

 

她眼角有些泪水渗出，迷迷糊糊地对蓝忘机说着“你还没有给我讲故事呢……”

 

然后睡过去。

 

这兔崽子……江澄应该来向蓝忘机讨讨哄魏莹睡觉的技巧。

 

魏无羡想起了上次魏莹犯困，在他怀里睡着了，正好他要接个工作的电话，就让江澄先抱着。结果魏无羡才刚走开几步接电话，魏莹就醒了，搞得他只能折回去一边哄人一边听电话那头逼逼。

 

“我来吧。”魏无羡朝蓝忘机伸出手。

 

为了拍摄而染黑剪短的头发像极了他高中时的发型，原来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。

 

“没事。”蓝忘机摇头，摸了摸魏莹的后脑，担心她睡着了不小心歪下去。

 

“好。”

 

在病房外等着的江澄抱着臂，食指一下下点着，如果他的负面情绪可以化形，那魏无羡现在估计已经被眼刀捅成了肉酱。

 

“没什么吧。”江澄把领带解了，扣到最上面的扣子也被他松开。

 

“没，只是脸色看着吓人。”

 

魏无羡身后的蓝忘机正抱着熟睡的魏莹，轻手轻脚为她裹上毛毯。江澄将这一幕收在眼底，握住的拳头紧了紧，很快就松开，脸色如常。

 

眯了眯眼的江澄没有接话，气氛一时有点紧张。

 

一旁的温情走过来，隔开江澄看向蓝忘机的视线，对魏无羡说道：“时间也不早了，让温宁送你们回去吧，蓝先生住哪？一起吧。”

 

江澄见魏莹睡得很香，不咸不淡地对蓝忘机点点头，准备回去。

 

谁都不是小孩子了，都是成年人，既然魏无羡默许了蓝忘机的接近，那就说明他心里已经下了某种决定。江澄再怎么不理解魏无羡当年的一意孤行，可时至今日，追究早已没有半点意义。

 

大人可以轰轰烈烈，可以爱憎分明，只是，小孩是无辜的。

 

深夜的街道上没什么车辆，温宁很快就开到了小区的停车场，魏莹一直没有醒过，任由蓝忘机将她抱下车。

 

魏无羡接过熟睡的魏莹，即使他穿了外套，身体还是一片冰冷的，蓝忘机偏低的体温与他相比，显得有些发热。

 

“蓝湛，那什么……莹莹被我宠坏了，有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魏无羡咬咬唇，呼出一口气。

 

魏莹从来都不是筹码。

哪怕终有一天被纸包住的火越烧越旺，那也是他注定要面对的，无论是什么，都不应该让魏莹来面对。魏无羡从知道魏莹存在的那刻，便决定此生要倾尽所有来保护她，而不是利用她。

 

要让他告诉蓝忘机魏莹是他的孩子，借助江家捆绑蓝家，捆绑蓝忘机……那太难看了。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，勉强从来不会有幸福。

 

昨晚的睡眠质量还不错，魏莹早早就睁开了眼睛，趁着魏无羡没有醒，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。燃尽了的线香在香立里留下一小堆灰烬，魏莹趴在床边凝视着魏无羡不太好的睡相，确认人睡得很熟后，这才拿过他睡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，熟练地用指纹解锁，打开了微信。

 

魏莹戳着屏幕，找到了蓝忘机的名字，压低声音发语音邀请对方这周末一起去喝早茶，表情包用得比他爹还6。

 

蓝忘机回复后，魏莹把屏幕一关，人一爬便钻进了魏无羡的被窝，顺手拽好了被角，动作极其熟练。

 

等魏无羡睡醒后，魏莹都已经决定好要去哪里喝早茶，和蓝忘机聊得正欢，见自己爹醒来便把手机还给他，并吩咐他这周六把时间腾出来好好穿衣服，拿出他拍广告的重视出来。

 

“不是、兔子你怎么就？”

魏无羡刚睡醒，脑袋还有点混乱，眼睛被亮屏刺了一下差点睁不开，看着聊天记录有点无语。“你是不是不用吃饭了，你爹还要挣钱养家的，蓝叔叔有钱不代表我有钱啊。”

 

“爹地，别扯了。你再这样折腾自己，下半年走秀走着走着晕过去了谁都没你大牌，你会没人要的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蓝忘机呢？他怎么陪着这个兔崽子乱来。

最终魏无羡还是妥协了，他对魏莹向来是有求必应，可能就是命吧。

 

让温宁约了茶楼这周六的包厢后，魏莹从周五下午就开始挑第二天要穿的小裙子，大衣柜被她翻了又翻，这条太艳那条太花另外一条上次穿过了不要波点的，魏无羡被迫提前感受了女儿将来出去约会时挑衣服的麻烦，心里想着这季给魏莹买的裙子是不是太多了，为什么怎么翻都有新的。

 

 

周六一早，魏无羡就被魏莹挠了起来去茶楼。

魏莹见到蓝忘机的时候高兴坏了，男人穿着白衬衫，扣子像往日一样扣到最上方，简单的衬衫西裤被他穿出了开发布会的感觉。魏莹穿着挑了半天的小裙子，白底为主浅黄的裙摆，柔软的布料上还有一个蝴蝶结。

 

魏莹的瞳孔颜色偏浅，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像极了魏无羡，可现在她还小，等将来再长大些，或许会像她另一位父亲一样，阳光底下有着通透似琉璃的双眸。

 

一笼笼的点心很快就上桌了，虾饺烧卖凤爪金钱肚叉烧包肠粉蒸排骨……每一笼的点心量不多，胜在精细。魏莹可以吃到许多不同的点心，又不会因为重复吃而早早吃撑，她捧着小碗喝汤，眼尾都因为愉悦眯了起来。

 

不像兔子，反而像只猫咪。

 

早茶有惊无险的结束了，魏无羡生怕魏莹一个心血来潮问蓝忘机什么时候有空，约出去一起逛街，只想赶紧结账带着人跑路。

 

魏莹目光闪了又闪，最终伸手握住了蓝忘机的手。

 

小手盖在大手上，女孩的双眸明亮。

 

蓝忘机眉头微微抬起，带着询问的意思去看魏莹，对方似乎有话对他说。男人没有催促她，耐心地等她开口。

 

“蓝叔叔，莹莹很喜欢你，你能不能做莹莹的爸爸？”